ARIAL希范

旧年文叙(三)

   夜晚的风总是能给人带来愁绪,刘凯在窗台边坐了很久,反复翻看着父亲的照片。在几分钟以后,他终于陷入了沉思。


  他繁琐地想着,二十年前,父亲的梦想绝对不仅仅是养活全家人,能够随时买一只钢笔这么简单。剥削掉父亲青春的或许就是这悠悠漫长的岁月。


  二十年前的父亲,梳着时尚的中分头,穿着红花格子衬衫,黑色的西裤,露出银亮的皮带扣。对着镜头开怀大笑着的他,当时一定觉得自己前程似锦吧。

  

  刘凯依稀记着,父亲是土木工程毕业的大学生,毕业后就到离村子几十公里的采石厂上班。那时的父亲浑身都充满了自信,无论何时都要穿着干净的衬衫,头发也要打理得十分整洁。


  母亲就是村子里长大的邻家女孩,没读完高中就辍学了,回村后在村里找了个政协委员的工作,因为要实地考察,所以才来到了采石厂。


  因此童话一般的故事便开始上演了,当母亲看见眼前这个知文答理的正直青年时,便触动了自己深处的柔软心灵。后来他们相爱了,那段甜蜜的日子贯穿了属于他们的九零年代。


  只记得母亲描述过,当时父亲拉着她的手,站在金黄的山坡的上面,含情脉脉地盯着她,偏着头用蹩脚的粤语唱着张学友的《遥远的她》。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父亲模仿着新闻联播的腔调,望着远处的落日说到。


  每当谈到这里,母亲总是眼眶湿润,这些朴实的记忆仿佛就是她逝去的青春。母亲总是告诉刘凯,一定要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。而他甚是不理解。父亲是那样的平凡,为何母亲要他成为一个平庸的人。而现在的他一知半解,具体不知道如何表达,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将来可能还会不如父亲。


  后来他们怎么样了呢,刘凯撑着头思考着。后来父亲工作的采石厂出了安全事故,工人们怀疑是设备调试出了问题,父亲没有辩解,因为他知道两张嘴说不过几百张嘴。终于,无辜的父亲替贪污的官员背了黑锅。


  在坐了两年牢后,终于回到了村子。父亲为了给母亲办场婚宴,之后一年的生活很是惨淡,白天在工地里干苦力,晚上在其他村子里奔波,为乡亲的小孩补习功课。有的时候遇到善良人家,便会邀请他吃晚饭,因此还能够省下一顿晚饭钱。就这样过了一年,母亲只是相信他出去学习,因为父亲一直都这么说。


  钱倒是凑齐了,但是乡亲们不愿意来,大家都没有办法相信父亲的人品,坐过牢的经历仿佛就被烙印在他的脸上,永远无法抹去。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,时而咒骂父亲品质的恶劣,时而哀叹母亲的不幸。到家讨论得热火朝天,仿佛是自己家里发生的一般,他们甚至经常会忘记吃午饭。母亲也因此有些抑郁,父亲也较劲了脑汁哄她开心,但最终还是没有办法,因为这是他答应母亲的。


  终于在一个炎热的下午,父亲买了一些鸡蛋和香油,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红格子衬衫出门了。后来发生了什么父亲也没说,只记得母亲那晚抱着他哭了很久。直到深夜,母亲都还在洗着父亲沾满泥土和鸡粪的西裤......  


  刘凯趴在窗台睡着了,月光洒在他的脸上,窗外的虫鸣声窸窣而有节奏。至于到底他们还有多久才回来,刘凯已经不在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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